昨天。
湖北孝感。
聚集围观的人群中，4个人各抓一块塑料布的一角，抬着一个东西，从一栋楼里走了出来。
人群四散，嘴里发出各种声音，有人从浓郁的方言中听出一句话：
一个小孩死了。
事发地是孝感的理丝小区。
前天，当地社区工作人员挨家挨户配送生活物资，走到一户邓姓居民家门口时，闻到有臭味。
臭味很大，是从屋里飘出来的。
这户人家只有2人，一个一岁半的孩子，和孩子母亲邓女士。
强烈的臭味让大家觉得异常，于是叫来民警，想一起进屋查看看，但户主邓女士却拒绝开门。
邓女士精神有问题，大家担心强行开门会刺激到她，只好离开。
第二天，工作人员找来邓女士的姑妈做工作，但仍然不让进门。
屋内臭味很大，为搞清情况，警察只能强行开门。
门打开后，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邓女士一岁半的孩子已经死亡，强烈的臭味就是从孩子尸体上散发出来的。
孩子已经死亡多日，开始发臭。
孝感紧挨武汉，这个百万人口的小城，疫情一度超过武汉。
与武汉一样，孝感也采取了严格的封城封小区措施，居民生活物资均由社区和物业配送。
据当地人说，孩子母亲曾因为饿的受不了，下楼到街上到处抢东西吃。
这些天，精神有问题的母亲，就这样守着死去的孩子。
没人知道，她经历了什么，她们又经历了什么。
孩子母亲20多岁，没有结婚，这个孩子是她与男友恋爱时生下的。
生下孩子后，男友就抛弃了她，从此消失。孩子母亲受到刺激，从此精神异常。
这一天，是孝感解封的第二天。
母子俩倒在了刚刚看到希望的前一天。
目前还没人知道，孩子是饿死，还是病死，或者母亲发病致其死亡。
孝感的惨剧，让我想起了同在湖北的十堰。
2月24日，十堰封城的第30天。
那一天，当地社区工作人员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。
这是一户3口之家，爷爷，父亲，和孙子，正好祖孙三代。
开门的是一个5、6岁的小男孩。工作人员问，你爷爷呢？孩子回答：
已经死了几天了。
在卫生间里，工作人员发现了倒下的老人，嘴角还有渗出的血迹。让大家意外的是：
老人的身上，还盖着被子。
孩子说担心爷爷冷，所以拿来被子，给爷爷盖上。
好几天了，孩子都没出门，问为什么，孩子的回答让人心碎：
爷爷说不能出去，外面有病毒。
孩子父亲在广西柳州打工，封城后无法回来。
爷爷走后，小朋友只能靠着家里的饼干维生。如果不是社区排查，吃完饼干后的孩子，不知会不会饿死。
十堰，宽大的防护服下，孩子弱小的让人心疼。
而孝感，大大的塑料布里，裹着发臭的孩子，更让人泪奔。
他才一岁半，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，就匆忙离去。
截止到今天，孝感确诊3518人，死亡126人。
而整个湖北，记录在案的死亡人数，是3075人。
数字是枯燥干巴的，而与之相连的人，又有多少？每一个个体背后，都牵连着一个乃至多个家庭。
疫情初期，医院一床难求，很多人无法医治，有人死在医院，有人死在家里。
武汉作家方方在封城日记里写道，一个婆婆死在家里一整天，殡仪馆都没来车子，到了晚上，才来了一辆箱式货车拖走尸体。
类似这样的人和事，是无法记录的，也永远没人知道。
比如十堰小朋友经历的，是怎样的几天；
孝感有精神疾病的母亲，又是怎样守着孩子尸体度过的。
以及这个冬天，很多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，人，和事。
看看武汉殡仪馆里扔成堆的无主手机，就能体会到这个冬天发生的血和泪。
世卫组织曾说，世界人民要感谢武汉，感谢湖北，世界欠你们的。
确实，这一个多月，武汉经历了很多，中国也经历了很多。
眼下，疫情正趋向好转，全国清零也指日可待，人们开始走出家门。
武汉人发现停在街边的小车顶上，都已经长出了小草。
春天已经来了。
疫情也即将过去，但深深印在我心底的，却是网友的一段文字。
在十堰孩子守着爷爷尸体的微博下，他这样写道：
我们只是被困在家里，那些逝去的人，永远困在了2020年的冬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