埃里森种豆得瓜,TikTok柳暗花明

此举不涉及TikTok出售,也不涉及其核心技术转让,更像是企业重组。有人戏称,这是美国版的云上贵州,简称“云上加州”。

文丨FT中文网专栏作家 刘远举

9月14日,围绕TikTok未来命运的迷雾似乎逐渐消散。美国官员此前证实,甲骨文已经与TikTok的中国所有者字节跳动达成协议,成为其“可信技术提供商”,以规避特朗普政府的禁令。

此前,微软一直在与字节跳动就收购谈判,对于微软来说,这是占据社交市场的一个巨大的机会。甚至可以说是微软自互联网时代、移动互联网时代以来,重回消费领域一线产品的机会,所以字节跳动与甲骨文达成协议后,微软必然是失落的。


不过,与甲骨文的交易,对TikTok来说,可谓千金不换,干得非常漂亮。据彭博社此前报道,与微软买断TikTok业务提议不同,甲骨文的协议内容包含,甲骨文在新成立的美国实体中拥有一定的股份,甲骨文提供基本的云基础设施服务,包括存储和计算功能。此举不涉及TikTok出售,也不涉及其核心技术转让,更像是企业重组。有人戏称,这是美国版的云上贵州,简称“云上加州”。

甲骨文是全球第二大软件公司,业务覆盖全球,为用户提供数据库、应用软件、工具、相关资讯、支付和培训等业务。这次提议对甲骨文的好处是明显的。


首先,在社交领域布局对于甲骨文是一项新的开拓,从to B市场进入消费市场,丰富了其产品线,获得了新的市场机会。更重要的是,作为一个云技术公司,TikTok的数据对甲骨文意义重大。TikTok有着非常大的用户量,其产生的数据放在甲骨文服务器上。甲骨文可以用其来改进营销业务以及云计算工具,提升其数据分析优势。

对甲骨文来说,这种方式采用合伙的形式,不必动用大量资金,而保持TikTok数据的完整性对自身也是有利的;对字节跳动来说,算法、用户都在自己手上。所以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。

目前,双方已经各自确认,达成了协议,剩下的就是要等到美国政府的批准。15日,记者采访特朗普本人时,提到了甲骨文和TikTok的进展,特朗普表示:我们会很快地进行决定,我非常尊敬拉里•埃里森先生,他一直都很棒,我听说他们非常接近达成协议,我们也会很快做出决定,我们将会和拉里•埃里森先生一起评估TikTok的协议。不过,随后特朗普又表示,不喜欢这份协议。


在白宫内部也存在分歧。此前,传言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、国务卿蓬佩奥、白宫法律顾问帕特•西波隆、总统副国家安全顾问马修•波廷格都是支持这笔交易的。但与此同时,彼得•纳瓦罗也在敦促特朗普对TikTok采取更强硬的立场。所以,最终结果尚未确定,但前景仍然应该是乐观的。

加州是民主党最忠实的选区,硅谷更是自由派的灯塔。自然,这里不是特朗普的好地方,他每次来加州都会遭到集会抗议;2016年希拉里在这里赢了他三十个百分点,他的死敌佩洛西正是来自旧金山,而特朗普在旧金山的得票率甚至没有达到两位数。

不过,前不久特朗普到加州的时候,却有人在自家高尔夫球会所为特朗普举办筹款活动,结果在硅谷引发了众怒,不仅遭到了媒体和网民抨击,还被自己近万名员工联名抗议。这冒硅谷之大不韪的人,正是甲骨文联合创始人兼执行董事长拉里•埃里森(Larry Ellison)。

埃里森的个人资产超过600亿美元,本来就是共和党人,也是共和党的大金主。甲骨文与特朗普的关系一向不错。2016年特朗普当选总统后,甲骨文的CEO萨弗拉•卡兹也加入过特朗普的过渡团队。特朗普上月也表示,将支持甲骨文收购TikTok,称甲骨文是一家“很棒的公司”,“我认为甲骨文肯定能搞定。”相比甲骨文,微软在移民、环境与抗疫上与白宫意见相左。


在今年3月份的时候,新浪科技署名郑峻的作者写道:“这个时候给特朗普举办筹款会,给总统带来千万美元政治捐款,换来的收益或许就是几十亿美元。”如今看来,可谓埃里森种豆得瓜。即便“可信技术模式提供商”模式不行,还可以其他方式。

值得注意的是,“可信技术提供商”模式,避免了对字节跳动特有技术的争议。

8月28日,中国商务部与科技部发布了调整后的《中国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术目录》,将TikTok所拥有的计算机算法等人工智能技术列入限制出口项目。例如目录在限制出口部分计算机服务业类的信息处理技术项下,新增的第21条关于“基于数据分析的个性化信息推送服务技术”、第18条关于“人工智能交互接口技术”等控制要点,即明白指向字节跳动公司所持有的专门技术。

随后,字节跳动发表声明称,将遵守该条例。很多人认为,TikTok公司的业务,也涉及该算法,所以字节跳动无法出售TikTok美国业务,只能选择关闭。而在其他国家,同样的情况也会上演。

这种看法是错误的。

首先,字节跳动是可以剥离该技术,用其他信息流算法来替代,比如,最简单的按发布时间呈现。其实一开始TikTok未必就会出售这个技术。这个技术是TikTok在市场制胜的因素之一,即便出售了美国市场的业务,在欧洲等其他国家与地区的市场上,TikTok仍然要参与竞争,还得依靠这个技术,获得独占性优势。

不过,从另一个角度看,这个技术的作用也被夸大的。美国对于TikTok的指控,是其可能影响到国家安全。这个指控并无确凿的证据,但作为一个有庞大用户群体的APP,TikTok的确有这个潜力。不过,实现这个潜力,与这项技术几乎没有关系,而仅仅取决于用户量。比如,最简单的粗暴的,向每个用户分发倾向性的视频,一样可以达到影响选民态度的效果,只不过效率差一些而已。


中国一直有出口技术管制清单,比如《有关化学品及相关设备和技术出口管制办法》、《导弹及相关物项和技术出口管制清单》、《核两用品及相关技术出口管制清单》,相对这些技术,“千人千面”技术,只是帮助TikTok获取用户,或者更精准地发放广告。所以,这个技术具有很大的商业意义,但却不具备政治意义。

现在世界上只有中美两国的移动互联网市场发展得较好,这是因为中美两国都是规模巨大的且单一语言的经济体,也只有在这样的国家才能以本国为基础,发展出国际化的手机应用。那么,此次甲骨文与TikTok的协议达成后,在国际市场角逐中,像云上贵州、云上加州这样的形式将会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世界上,比如,云上鲁尔、云上西澳大利亚。反过来说,这将进一步加强互联网主权的概念。那么,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?